純粹的事物才是吸引人的 記者:最早是什么時候接觸攝影的? 章翔鷗:我的大學專業是中文,畢業之后做報紙,其實我在讀書的時候就開始拍照了。可能是小時候學過畫畫的緣故,在視覺表達方面有點愛好,所以攝影成了讓我感覺最便利的表達方式。應該說我喜歡拍照跟你們喜歡拍照是沒有區別的,是一件純粹令人快樂的事。 記者:你的筆名叫作大門,博客名字是開門見門,你對于“門”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解讀呢? 章翔鷗:我是溫州人,大門跟溫州話里“胖子”的發音相近,另外,我很喜歡國外的一支搖滾樂隊The Doors。再有就是“門”的意象上也很不錯,它代表著開放的敞開的態度。一位英國詩人說過,“當知覺之門被打開,人們就能看清事物的本來面目,無窮無盡”。我也希望通過“門”來尋找到某些事物的答案。
攝影的觀察與表達要回歸內心 記者:開始了解你的文字和作品是從你的博客開始的,為什么后來就很少更新了?你生長于溫州,從最開始的《一樣》到《青春都市》再到《白日游》和《游園驚夢》,都是一直觀察并攝影著自己成長的城市,這么多年,你對家鄉的情緒和感受有沒有什么轉變? 章翔鷗:以前寫博客的時候,表達欲望特別強烈,包括給一些報紙寫的專欄也會貼在上面,這兩年越來越不愿意寫,更希望通過影像來表達。每個攝影師都應該是這樣的,首先你要對你的周邊的人和事物有感覺。你說為什么要拿起相機拍攝,肯定是它帶給你表達的想法和創作的欲望,從關注身邊的事物開始,來尋找城市的各種可能性。 變化是肯定會有的。小時候就是很堅定認為 我的家鄉最美,長大后慢慢發現這個看法越來越淡了,在思考中會有更多的批判意識,甚至是失望和憤怒。很多東西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對它的愛,對于自己成長的地方,你希望的它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個人性格總體上來講不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但是可能我對不是很遙遠的未來又抱有希望。從一個時間坐標來講,我對于我們這一代人的生存環境的徹底改變不是太樂觀,但希望或許還是存在的,也許在多少年后,它是美好的,但我們是一定是被消磨掉了。 記者:城市是多樣的,一些人看見這些,另外一些人卻看見那些。看你的作品,對城市的觀察是著手于尋常生活的細枝末節,但又給觀者形成了完整的感受。這種方式和類似于新聞的大事記式的歷史影像相比,對于城市面貌的呈現上有什么不同? 章翔鷗:其實作為一個普通人,應該先學會把自己的事說明白,說清楚,對于攝影來講也是一樣的。沒有必要說我要為這一個時代來表現什么,記錄什么,只要你把周遭的事物表達好,那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為這個時代的宏大敘事提供什么其實是屬于權力的一個東西,我不愿主動地為此服務,因此我也不愿去擔任那種意識形態上的責任和道義。照片中的很多東西本身就是歷史,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記憶和歷史,所以我經常建議大家把攝影理解為講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體驗和觀感。
策展更需要專業與專注 記者:當你逐漸以攝影師的身份出現被公眾所熟知的時候,沒過多久你也做策展了。你是怎么要開始做策展這個事? 章翔鷗:你看現在,假如我是個攝影師,那么這個展廳里可能就只有一面墻跟我欣喜有關,但我今天作為一名策展人,成就感就充滿了所有的展廳,這種快樂太不可比擬了。之所以做策展人呢,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算是水到渠成的的事情吧。現在藝術是一種交叉性的學科,有這個精力,有這個能力,但凡是人力所能及的范圍里面,能多做嘗試就多做嘗試。攝影師是直接做作品,而策展人是把藝術家的作品,當做自己的作品來做,有些表達不用親自去拍了,間接用藝術家的作品來表現自己的一個理念,也是一個經過思考的東西呈現出來。策展人就要做到既強調了展覽整體結構,又尊重藝術家作品的呈現,我想這里面有更多的專注與思考吧。策劃也會因為時間性給人以壓力,但是突然給你壓力的時候,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做出一些決定,會發現自己從中學到很多東西。那些給你壓力的東西,有的時候會讓你有點想法。這也是吸引我的地方。 記者:在麗水國際攝影節和連州國際攝影展上,你策劃的《夢里最憶是江南》與《再見山水》讓觀眾感受到了它的專業性,并且成功推出了一批年輕攝影師,你在選擇藝術家時有沒有自己的一套標準? 章翔鷗:首先一定是打動我的作品。照片好不好看并不重要,但必須要能打動我,有時是一種情感的表達,有時是一個話題,有時是視覺語言本身,所以標準這個話題有點復雜,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幾個關鍵詞的話,應該包括:真誠、有趣、自在等等。 記者:策展是一個需要考慮方方面面的瑣碎工作。那么對于策展和創作,現階段你的重心在哪一邊? 章翔鷗:是,策展要考慮的問題很多,涉及照片的媒材、裝裱、展示、空間等因素。每一步都是緊密相連的。目前我做策展,過陣子我可能想做創作了,那么就去拍照了,兩者并不矛盾。策展的樂趣跟創作的樂趣也是不一樣的。生活給你的選擇是多樣的,帶來的感受也是多樣的,沒必要跟自己死磕。 記者:會不會在給藝術家策展的時候而觸發創作的靈感?策展人作為藝術家與社會、藝術家與大眾之間的媒介,是否必須具備一種非商業的精神,才能保證藝術展覽的學術品位呢? 章翔鷗:一定會有新的思考出現,但即便不做策展也會有創作的靈感激發的,因為我面對的是年輕人的東西,看他們的東西我有時候感覺特別高興,因為你看到的東西很豐富,是和我們之前見過的不一樣的,即便是他們的作品需要一些時間的沉淀,但是他給我們展現出來的是鮮活的感受和求知欲,這一點特別好。這次的展覽是跟商業沒有關系的,基本上我還是認為它是一個比較注重學術價值,比較有學術高度的一個攝影展。其實把藝術和商業這兩件事情一定要歸于一個對立的的位置是很奇怪的,說是藝術完全不跟經濟搭界的有時很矯情的,那如果直奔著商業目的去也不是一個藝術家該干的事情,這里面是有一個度,怎樣去把握這個度很重要,不要認為它們是水火不相容的,它們是相互成就的。藝術家的價值怎么來體現,有時候也是靠商業價值來體現的,這都是不能籠統的去下結論的。
與自己的對話 記者:你感覺這次濟南國際攝影雙年展和以往您參加的連州國際攝影展和麗水國際攝影展有什么不同? 章翔鷗:我是第一次來濟南,這次雙年展,展覽場館的硬件特別棒,作品呈現的環境很好,體現了對作者的尊重。 記者:幾乎你的很多作品都留下了青春的印跡。假如您與20歲的自己進行對話,你會給他什么樣的建議呢? 章翔鷗:20歲的自己啊,好好談戀愛,反正沒什么正經事要做。現在你們的生存壓力比我當時要大很多。我那時候,心中都是充滿了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的,你們現在可能不是這樣了,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存在哪一代更好。有時候可能年長的人會對年輕人很挑剔,其實這都是愚蠢的,誰沒年輕過,在他們年輕的時候所面對的也是這樣。所以我對現在的你們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即便有一些東西在你們這代人中會失去,失去就失去吧,幾千年來,人們總是丟掉一些東西,然后又弄出一些新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文化傳承,有時候人們只是情感上接受不了自己熟悉的東西就這么逐漸遠去,拉都拉不住,但到下一代人的身上可能就不會存在這樣的傷感,再說了,真正該留下來的東西總會留下來的。 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樣子,校園里空氣這么好,人和人之間這么簡單,喜歡一個人就是單純的喜歡,不會考慮太多的現實條件,這是多美好呀。簡單的青春一旦進入社會,很多東西就不得不面臨著改變。成長往往意味著你的煩惱會越來越多,苦日子永遠比好日子多,所以20歲的時候,除了正常的閱讀、學習之外,不妨多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盡量多享受點唯有在青春期被縱容的沒心沒肺的快樂。
采編:張丹丹 曹卓